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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顶峰,身手之高,自不在话下,短短两招当中,绮玉已觉此人武功比自己想像更高,心中十分凛骇,但已成骑虎难下之式,百忙中横剑自救,足尖轻点,斜斜一闪,指风倏然划破,间不容发,危在千钧,姑娘虽努力避闪,却被他带起的指风扫中,半边手臂都麻卑得抬不起来了。

    此时她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武功虽是一流高手,但比起他来又不知相差多少远。

    斗志丧失,更呈败状。

    壮汉冷笑一声,遥空一掌飘来,看看柔绵无力,临到身来却有如千钧压力,自空而降,密不透风,绮玉腾空而起,脱出掌风范围,心中正在暗叫侥幸,蓦听一声清亮的喝声传来:

    “白兄勿施毒手。”

    只觉身下力道大泄,一个不慎,摔落地面,足踝受震痛彻难当,不禁呻吟出声。

    壮汉虎目一直,两道利剪似的神光迫来,令她不敢逼视,耳畔只听冷笑之声连连:

    “看在你年幼无知,单身孤女面上,饶你一次,如果再不知好歹,一味呈强,嘿——”

    要不是她内在如意志坚强,她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种孤立无援的悲哀,涌上心头,忍不住暗落两淌泪水。

    这一霎间,她突然恨起越飞来了:

    “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你不知道我被人家欺负么?你你太狠心了”

    壮汉冷冷望她一眼,迈开阔步,大摇大摆的从她身边走去,那种旁若无人的样子

    绮玉又羞又恨,忽地硬起心肠,叫声“看招”施出单身劲力,一剑刺去。

    寒光一闪,壮汉大喝一声:“你找死!”

    “呀”

    不知谁惊呼出声。

    绮玉命在旦夕,但她并不惧怕,她恨越飞,恨越飞撤手而去,给她留下一段饱受欺负侮辱的艰苦日子。

    半晌,她悄悄的睁开眼

    “这就是死吗?”

    忽见壮汉怒容满面的站在那里,一只粗大的手臂仍然高高举在她头上,一动不动。目光一转,不由惊出声来:

    “蒙面人”

    壮汉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他一只手臂被一个身材修长的蒙面人握住。

    那握住的地方,正是手臂上最重要的一处穴道:“曲池”

    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湛湛神光的眸子,当她看清绮玉的面孔时,不禁颤了一颤。

    这极微小的动作,并未让任何人发现,绮玉和任何人一样,只注意唐突怪异的变化,并未注意他的形态。

    她只瞧了他眸子一眼,那双锐利的眸子透出难以说明的意味,曾经一度使她芳心怦跳,惊慌。

    壮汉同行的和尚与那英俊文生,此刻也紧张的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其实他俩心里有数,动下去也未必会有好处的。

    壮汉怔了半刻,突咆哮道:“神鹰教主,本人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神鹰教主冷冷道:

    “当着众人面前欺侮一个弱女子,兄台是否感到对自己侠名有点损害。”

    壮汉又是一怔,半晌才道:“神鹰教主太冤枉人了,是她先向在下攻击的,教主如果不信,可向每一个问问看,在下欺侮她,还是她冒犯在下!”

    神鹰教主眼色依然冷漠如故,但当他看到绮玉时,又有一点惊慌,沉声道:

    “不管怎样,兄台此举足以引起武林中人闲语批评!”

    壮汉眉毛一轩,不悦道:“在下做事,一向公正得很,闲语批评并不能影响在下做人,神鹰教主,在下一忍再忍,难道你还不松开你的手掌么!”

    神鹰教主平静的道:“兄台命令敝人么!”

    壮汉料不到他会来这一句,一时语塞,反给呆住了。

    绮玉见他窘态毕露,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无形中对神鹰教主的好感又加深一层。

    忽然,她想到一个女人还是须要一个强健的男人保护,不管本身武功多高,因为她生来总是依赖男人的啊。

    多么渺茫的思忆啊!

    她不禁责备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念头,此刻她罗敷有夫,岂能有这种想法。娇脸一热,愧汗淋漓。

    那始终不曾开口的中年文生,英挺的眉毛微微一轩,跨前两步,拱手道:“神鹰教主请了,铁剑白昆乃有头有面的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如此侮辱他,此后叫他如何见人,教主仔细想想,是否过份了点。”

    神鹰教主冷漠的瞥他一眼,若毫无其事的说道:“要白兄答应不再伤害此女,敝人当然不敢冒犯罗!”

    铁剑白昆,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气冲冲的道:“好,好,我铁剑白昆今天算栽定了,神鹰教主我答应你,但是咱们梁子,从此结定了,你预算个日子吧,咱们痛快的比一场。”

    神鹰教主手掌一松,冷冷道:“兄台言重了,敝人草莽之辈,萤火之光,怎能跟皓月相比,兄台还是放过敝人一遭吧。”

    铁剑白昆狠狠瞪他一眼,道:“兄弟等此次出山的责任,神鹰教主必有耳闻,不瞒你说,教主的行动,兄弟等考查已久,希望能约束一点——”

    语气微顿之后,接道:“兄弟不愿为私事牵涉到公事,这样好了,五日之后,‘璇玑室’见面,兄弟单身只剑讨教阁下高招。”

    神鹰教主淡淡颔首,道:“兄台如此说,敝人也不好拒绝,尚能手下留情为幸!”

    铁剑白昆连同和尚,文生,恨恨而去。

    神鹰教主转过头来,道:“昨天郊野,躲在树枝上救我神鹰教主一难的也是你么!”

    绮玉点点头,垂下螓首,心中跳得厉害。

    神鹰教主目光闪过一丝惭愧的颜色,一隐而没,说道:“女人家行走江湖不便,就像刚才——”

    又望了绮玉一眼,道:“敝人认为你还是回去的好,念在你曾经帮助我神鹰教,敝人给你很多方便,譬如金钱、房子,仆庸之类,安安定定的住下来!”

    目光闪过一丝难测的光芒接道:“再者,姑娘如果愿望,神鹰教将给你一个重要的位置,二者随姑娘选择!”

    绮玉芳心一跳,抬起目光,但与神鹰教主那灼灼的眼神接触之后,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摇首道:“姑娘坚守家教,虽贫苦无依,也不指望别人施恩,你的好意,姑娘心领,再见——”

    说到再见,她两足又像突然绑上一条铁锤,重得抬不起来。

    神鹰教主忽道:“敢问姑娘芳名。”

    绮玉一怔,深深的犹豫起来。

    半响,她才毅然道:“小女贱名绮玉。”

    “绮玉”两字才一出口,神鹰教主忽然颤了颤,走前一步,但立刻他又凝视遥空,默默出神,绮玉心细,发现他嘴唇似乎嚅嚅的动个不停,像自语,又没有声音,不禁疑惑起来,问道:

    “教主听过这个名字么?”

    神鹰教主忽然缓缓背过身去,慢吞吞的道:“姑娘令尊大人可是‘巴山剑客’。”

    绮玉一凛,道:“不错,家父正是巴山剑客,教主认识他老人家么!”

    神鹰教主淡淡道:“他老可好!”绮玉眼眶一红,低头道;“家父已故世了!”

    神鹰教主哦了一声,嗓音突然嘶哑起来,只听他梦呓一般的自语着:

    “是的是的他老去逝了不是的他老去世了!”

    绮玉真像掀开他的黑纱面罩,看看他庐山真面目,可是她又不敢,深怕面罩一去,会破坏她对他存着的良好印象,同时,他那对奇异的眼睛,她也不敢接触啊。

    人就是这么奥妙,明明想做的事情,却在心头制造一些阻碍的理由。

    停了一会,神鹰教主才道:“令尊大人去世,敝人十分伤痛,愧不能亲睹他老最后一面,这东西姑娘收下吧,如有必须之物,请来敝教,敝人欢迎之至!”

    说罢,飘然而去。

    那孤独而神秘的修长影子渐渐消逝了,绮玉俯首一看,只见地面上正有一面三角小旗,旗桅是纯金打制的,旗边已滚镶着金边花纹,旗布上正绣着一只黑鹰,鹰爪振翼,栩栩如生,心想大概是黑鹰教的标致,也就仔细收藏怀中。

    日向西斜,暮风送凉。

    爽朗的秋啊!

    对面一家客栈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此刻已点烛火,暗红烛光照在无精打彩倚门而立的店小二脸上,神情是那么懒散。

    绮玉摸摸悬囊,还有几两碎银,遂向客栈走去,一阵凉风吹过,忽闻一声银铃笑声!

    “哥哥,师父今天好像心绪很不安静”

    迎面走来一对少年男女,男的玉而朱唇,剑眉星目,女的二八年华,娇艳异常,缟衣如雪,走动间飘飘欲飞,绮玉心里一动,暗忖道:“这俩人可能就是神鹰教五龙五凤之一,不知要去干什么!”

    故装观赏西天云霞,暗聚听力,倾听两人谈话,那男的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几天来师父一直这样,听说是各大门派,派出百年一次清剿江湖败类的高手得罪了他”

    “哦,我也想起了,那几个家伙自命不凡,走路的时候两眼翻天,好像天下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似的,哥哥,我们瞒着师父斗斗他们好么!”

    “妹妹想得太天真了,斗起来不但讨不到好处,若被师父知道,嘿,咱们可担不起”

    “胆小鬼,我不依你了!”

    “哈,妹妹你看过师父的脸孔吗?咱们跟他几个月了,就从来不曾见他脱掉面纱,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惹得咱兄弟妹妹猜疑不已,师父真是怪人!”

    “哥哥,小妹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向别人讲啊!”白衣少女话声忽然压低了不少,英俊少年眉毛一扬,喜道:“好的,快告诉我,他长得是什么样子,晤,一定很难看是吗?”

    白衣少女白报少年一眼,嘟着小嘴道:“胡说什么,其实——”

    半途倏止,那少年急道:“妹妹快说,我等不及了!”

    白衣少女掩口一笑,道:“其实我也没看清楚!”

    “什么?”

    少年脸上涌上又失望又气悔的神情道:“讲了半天,原来妹妹在寻我开心,太胡闹了,太胡闹了!”

    少女娇笑一声,刁蛮的瞧他一眼,道:“谁寻你开心,哼,人家话还没讲完,你就做出那个死样子,讨厌,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又是一顿,少年一愕,绮玉也着急了,暗想这白衣少女怎如此调皮,老喜欢吊人家胃口。

    白衣少女停了一会,见少年委实急得厉害,这才娇笑着道:“昨天该我奉待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之后,一声不响就睡了,我闲得无事,忽浮起一个怪念头,暗想咱们跟随师父已将近四月了,得他老人家不烦其详的传授武功,使我们由平平凡凡的人,一跃为身负超人武功的人物,我们应该感激他老人家再造之恩,但是他老人家一直神秘连睑孔都不让人看,我想天下那有这种事,做徒弟的不知师父生成什么样子,就是有一天分子了,他老人家除掉面罩,在路上碰头,也会认不出来,于是我蹑手蹑足的走了过去,想偷偷掀开他老人家面罩看看,正当我伸手的时候——”

    少年脸色随着话声紧张起来,心想你好大的胆子,师父为人严峻,公私分明,像这种行为,虽属师徒关系也难求得饶恕。

    白衣少女星日流波,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低鬓一笑,接道:“忽然我想起师父武功高不可测,就是睡觉之时,也有迥异平常人的敏感,我犹豫半天,还不敢下手,但是,心里老觉得不把这重秘密发现不舒服似的,师父的床在东面,正靠着窗,我想了一会,灵机一动,终于想了一个不会惊动师父,而又能看到他老人家庐山真面目的办法。”

    “我故意说了声‘天气好热啊,真闷死人啦’走过去把窗子打开,窗外的大风,一阵阵吹进来,我想师父脸上蒙着的黑纱又薄又轻,被风一吹,一定会掀开的,所以我就站在一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瞬不瞬偷偷的看他啊”少年忍不住插口道:“怎么,你看到了,他年纪很大吧!”

    白衣少女望着他直笑,摇了摇头,少年又问道:“一定是一个年纪四旬,脸孔长得很丑的成年人!”

    “不对!”

    “那么是个面容严峻的中年人?”

    “不对!”

    “妹妹,他总不会是个小孩吧,请你别再卖关子好么,换了一个人,他会毫不考虑的揍你!”

    白衣少女娇笑一声,忽然一敛笑容,正色说道:“啊,我再也想不到师父是一个年青人,一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年青人,鼻子高高的,眉毛长长的,我从来没见到世上有这么挺秀的年青人,虽然我是看到他半边脸形,但是我想另中面一定更出色,更洁白”

    少年吃了一惊,跳了起来:

    “什么,师父是个年青人!”

    “不错,本来我也不敢想像,他老人家年纪竟那么青,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怎能否认呢,哥哥,他年纪比你大得不多,武功为什么会那么高?”

    少年沉吟道:“你没看错!”

    白衣少女秀眉一扬道:

    “我怎会看错,哥哥,千万别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这个消息,我会被责罚的啊。”

    “我会不顾妹妹的困难吗,放一万个心,实在不敢想像,师父竟是”

    绮玉也微自一凛,冥冥中那对神奇的眼睁又扫了过来,不禁芳心怦动,如回鹿撞。

    白衣少女望她一眼,悄声道:“哥哥,这女人怎地”

    少年霍然转过来看了一眼,道:“她不会是偷听我们讲话”

    白衣少女道:“不会的,你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调皮笑道:“大概想她的男人嘻嘻”俩人并肩走过,留下少年轻佻的笑声。

    绮玉大怒,一个飘身,人已纵了过去,伸臂一拳抓去,俩人并肩走着,一躲不躲,好似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偷袭。

    忽地,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传来,绮玉半途撒掌,只见原先那狂傲的壮汉,文生,和尚三人,正举步走进客栈,三人胁下似乎还挟着几样东西。

    绮玉恨那壮汉不分皂白,出言侮辱她,心想:

    “横直闯江湖了,到看看此三人搞什么鬼!”

    等三人进去之后,问明店伙,找了一间位于三人房间隔壁的清雅上房,和身假寐。

    此时,暮色四合,天际新月冉冉升起,繁星如河。

    等了良久,不见隔室有所动静,疲意上升,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一阵低沉的笑声把她惊醒过来,抬头一瞧,月色正中,清辉明煌,已是午夜时分。

    隔室烛火全明,隐约传来话声,绮玉悄悄伏在墙壁上,只听轻细的话声继续传来:

    “和尚,你杀的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川中三凶的老大!”

    “老二,老三呢?”

    “不知道,大概到别地方去了!”

    “和尚,咱们今天一共杀了几个败类!”

    “连负伤的河西双煞算在内,一共十六人了!”

    绮玉暗一伸舌,倾听下去。

    “唉,为了此事,咱们会惹得满身仇恨血债!”

    正是“壮汉”沉洪的嗓音。

    “哈哈,这有什么办法,谁叫百年前那些老不死订下的规条,相信这些死于非命的家伙地下有知,也不会怨性咱们的!”

    “对了,这件事情,兄弟虽听掌门师兄说过,但还不明白其中始末,和尚你知道得多,能否告诉兄弟,免得兄弟执行规条,杀了不少人,还不知是怎回事呢?”

    “事是这样的,大约一百年前,天下武林动乱异常,雄枭割据,鱼肉百姓,盗匪出没,为害善良,天下绿林道上风纪日坏,莠多于良,不但毫无一点道义可言,而且独做独为,只要武功高,手段狠,心地黑,便是法纪的执行人,此时领导天下武林的少林派,正走下坡,寺中僧侣武功不凡,外表看去,虽雄壮伟轩,不可轻视,但事实际上只剩下一付形骸外壳而已,于是,一般凶性杰傲的雄枭盗匪看穿了这点,越发胡做非为,毫无忌惮,少林寺碍于外方风声兴论的指责,一度遣派寺中高手下山,但这些人下山不久,便各遭杀劫,没有一个人安然返回少林寺,少林掌门锦空大师魂惊魄散,再不敢派遣弟子下山了,于是江湖血雨腥风,更遍地可见”

    “镜空大师忧愤惊惶之余,跳井自尽,一死了之,少林寺自身难保,更无暇照应天下安良之辈了”

    “但是少林一派,自千年以来,始终执天下武林之牛耳,岂肯就此罢手,研究结果,知道少林一派为何如此衰颓不兴,完全是由于少林自古流传下来的七十二种绝艺流散失落的原因,此七十二种绝艺散失已久,一丝寻找的线索都没有,众僧面面相觑,气馁心灰”

    “正在这种绝望极端的时候,却有一个俗家弟子声言愿意担当这种任务,这年纪青青的俗家弟子,入寺方才三月,是以全寺僧侣中仅有少数人认识他,此人相貌平凡,武功毫无,众僧认为他冲动而言,并未加以理会,叹息而去”

    “这少林俗家弟子名叫‘泰元’,相貌虽然平凡,毅力却高得惊人,当夜收拾行囊下山,四处寻访失落的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一个月的艰苦跋涉,毫无所获,不但如此,因为某种原因得罪了当时西北道绿林首脑‘毒蜘蛛’,被斩去一臂”

    “旧忧新创,并未使他恢心,乃苦心查访,不眠不休,一日,在河阳道上,勿邂逅一绿裳少女,泰元入寺三月,却修得心如止水,不料见了此绿裳少女后忽生绮念,竟偷蹑跟随其后,此女轻功绝佳,泰元右臂已失,武功又无基础,半月下来,形枯面瘦,心瘁力倦,不支倒地,绿裳少女悯他情痴,遂以内家真阳,助他恢复体力,自己则飘然而去”

    “泰元醒来,一见佳人失踪,心中忧急至极,长叹中昏厥过去,从此一病不起,药石无效。”

    “半月后,绿裳少女重经过此道,见他奄奄一息,芳心十分感动,遂告以自身罗敷有夫,此身已属别人,劝他死去此心,泰元惊愕无比,吐血晕去,待他醒来之时,发现绿裳少女正泪光盈盈的替他净试面上尘土,泰元又是失望又是激动,忍不住尽诉心中爱慕,并表示一死殉情,来世再修鸳鸯,绿裳少女苦加劝慰,谓‘死并非爱慕的表示,徒增加她心中不安而已’泰元顿止死念,要求绿裳少女告诉他其夫姓名,以便日后有个见面的机会,绿裳少女迟迟不答,叹谓‘相逢何比曾相诚’,佛袖而去,泰元见她不愿说出其夫姓名,痛撒长剑,高呼道:‘你若不答,吾将全身精血还与苍天’,绿裳少女大恸,始告其夫为江湖闻名的魔头‘毒蜘蛛’,并劝泰元自顾自体,勿以其一个丧失灵魂的女人为念,并自剪三寸长发赠送泰元,留言‘妾身虽属毒蜘蛛,但心已属汝,妾发尚望保存,以做来世会聚之凭据’云云——”

    “泰元思起断臂之仇,复又加上夺情之恨,大呼‘天诛地灭者毒蜘蛛为最’,痛下战柬,邀约毒蜘蛛三月之末,丹桂飘香之时,于‘岳阳楼’一决雌雄”

    “毒蜘蛛杰傲无匹,眼高过顶,惊怒之余,毒展杀手,以其数十年精修之‘蜘蛛毒功’,将泰元击落台下,并劈去一腿喂狗”

    绮玉听得出神,就是壮汉,文生也久久未曾发声。

    “泰元全无武功,仅凭一气之勇,此时,人虽未死,但心腑却尽遭震碎,伤创交加,命在旦夕,毒蜘蛛余怒未息,命人将他身躯抛入杭州‘死亡湖’中。死亡湖水蛇成群,全系天下最毒的‘金蛇’,泰元身躯才落,便遭咬噬他知觉丧失,反而不觉痛苦,幸好死亡湖水势端急,尤其泰元被抛掷之处,正是死亡湖正中,一股巨大急流,将他卷入涡漩之中,飘流而去,否则他身躯肉体被奇毒‘金蛇’分食而光”

    “泰元临死之前,心中仍记挂着绿裳少女的安危,痴情泪水,滂沱如雨,又记起自己任务,心痛如绞,一个昼夜过后,奇迹顿生,泰元迷糊之中,忽发觉自己并未死去,不禁大喜过望,他聪明绝顶,立刻知道自己连遭奇毒,而竟未死去的原因,原来是奇金蛇救他一条性命,蜘蛛与蛇,相属对立,各不相让,但泰元连受二毒交攻,以毒攻毒,反而解去其身中的‘蜘蛛毒功’,大难不死,泰元信佛教中兰因絮果循环的道理,求生之念迭起,觑准机会,攀庄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鼓起全身精力,爬了上去”

    “他失去一臂一腿不久,行动自然不能习惯,几番艰苦挣扎,终被他内在坚韧的毅力克服”

    “这块凸出水面的石头,全是质地坚固的花岗石,延绵其长,泰元本不曾查觉,日出之时,水势平空减去一、两尺高,泰元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块地方全是礁石,欣喜之下一面打量四周形势,一面匍匐前进”

    “两日未经果饥,饥寒交迫,忽见礁石夹缝之处,三、两只巨大鱼虾在水退的时候未及撤退,正跳跃挣扎不死,泰元大难不死,再也顾不了许多,一手抓起一只巨虾张口便噬,鱼虾腥味,生硬艰咽,泰元咬了两口几乎作呕,但他坚忍的毅力毕竟迥异常人,在这种日子里居然能够偷生下去”

    “一方面他任务不完,死不能安瞑,一方面心存绿裳少女安危,焦忧的须要知道她的近况,这两种因素使他忍受无比的风险与艰苦,仍然活下去。

    他体会到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处境,他忽然想起少林派两百年前一代高僧‘圣罗大师’投湖自尽,那湖正是这‘死亡湖’,不禁疑腹丛生,以圣罗大师的千绝才华与丰隆的声望,放眼芸芸武林众生,到底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他,照理应该引以为毕身荣誉,为何竟无息无声的投湖自尽,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他又发现那质地坚硬的花岗石上,有经过人用刀剑刻的花纹,抚去一层汁泥,那经人用刀剑雕刻的花纹,更明显的呈露眼前,正是-对麒麟,这对麒麟才映入眼帘,他忽然大叫一声不好,原来那两百年前少林高僧‘圣罗大师’行走江湖时,有一个荣誉讳名正是‘麒瞵圣僧’暗想世上那有这等巧的事,这死亡湖金蛇遍生,水势湍急,虽有一身武功,乃免不了被金蛇分尸之难,急水溺毙死之危,除了自己千巧万幸之外,谁还有这种福缘,逃过一死,又想到当今武林上除了‘圣罗大师’有资格被誉‘麒麟’之外,又有谁能与‘圣罗大师’绝代武功才华分庭抗礼,况且‘圣罗大师’两百年前分明跳落此湖,以求自尽,这种种原因再经过详细思虑。只有一条比较可能性,就是‘圣罗大师’并未死去,与自己一样逃过急流金蛇之厄,安然无恙”

    “两百年前‘圣罗大师’年龄已在八旬,两百年后,他纵然服下仙芒神果,也不可能活到现在,那么他雕刻这一幅麒鳞图案又有何种动机在内,泰元暗暗想到,若说少林派一靡不振,颓敝衰败,这圣罗大师应负完全责任,圣罗大师才华盖世,虽然未学尽少林流传七十二种绝艺神技,至少精透大半绝艺,自他投湖自尽之后,身后并无传人,于是少林派七十二种仅有的大半绝艺,也随着他的失踪而绝传了。”

    “泰元愈想愈气,这圣罗大师荣誉声望虽一直流传至今,但他身为少林门人,却未为少林派尽过一份责任,尤其形成今天这种颓敝不振的态度,全是他一手之过,泰元呆想了一会,扬起手掌朝那麒麟花纹击去,‘拍’的一声,花纹丝毫未损,他却被震得手掌火辣,疼痛难当。”

    “目光一转,忽见那麒麟花纹中央有一行小字,心中一动,忙附身看去,字迹经过不少岁月的侵蚀已有些脱落,半隐半明的十分难认,只能一字一字的看下去:‘少林第三十代弟子。圣罗大师手字’,右旁写着:‘少林绝艺,艺含麒麟阵中,慧者得,愚者失,是福是害,是得是失,惟在念中。’泰元心头怦跳,几欲夺腔而出,但看明那所谓麒麟花纹后,不禁冷了半截,只见花纹曲折,纵横盘错,无数细纹,宛如阡陌农田,散布图中,一眼望去,只像两只麒麟,张平舞爪,昂首伫立,那有半点武功秘术的样子。”

    和尚歇了口气,张大了眼睛敝了两人一眼,笑着接道:“这段奇遇谈也谈不完,横直你们是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和尚和蕴去这段习艺的遭遇谋合不谈,且说一年之后,他已怀着一身武功行走江湖了!”

    中年文生眉毛微皱,道:“你还没提及,他到底一共学了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几种不传之秘。”

    和尚笑道:“十种,那幅图案中也尽记载十二种,泰元天质聪明,也只能学得十种,他怎能比得上少林一代神僧‘圣罗大师’呢!”

    中年文生仍皱眉道:“十种怎够”

    和尚大笑着说道:“哈哈,你太少觑咱少林武功了,告诉你咱少林当今掌门方丈‘一空大师’得泰元师祖的传授,才不过习得六种,你当七十二种绝艺是等闲能够到手的么!”

    中年文生这才闭口不问。

    和尚接道:“泰元师祖怀着一身超凡武功行道江湖,因为他老人家缺少一臂一腿,所以干了几项大事之后,就轰动整个江湖了,这时有头有面的人,都知道少林派出来了这么一个人物”

    “他并未将荣誉名利放在眼里,急欲往西北找那绿裳少女,毒蜘蛛眼线众多,这个风声很快的就传进了他的耳里,当下震怒之余,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绿裳少女,幽禁起来,泰元师祖到达毒蜘蛛要塞之后,一声不响,将毒蜘蛛要塞里所有的害人机关设备破坏,声言毒蜘蛛若肯遣散一切组织,改面洗心,便饶了一命,否则便不惜杀一儆百,做天下凶徒败类的榜样”

    “毒蜘蛛自知不敌,临逃之时,强迫绿裳少女吞下蜘蛛毒涎,泰元师祖破房而入之时,为时已迟,绿裳少女面色苍白,正咬牙忍受奇毒攻心之苦。”

    “泰元师祖大惊失色,强以本身真元助其行功,但蜘蛛毒涎霸道无比,绿裳少女一度醒来,却又昏迷过去,后来,绿裳少女不知怎地,忽自咬舌法,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人顿时清醒过来,望了泰元师祖一眼,忽道:‘汝泰元君否,妾长发尚存?’泰元师祖于死亡湖惊险之时,已将绿裳少女送他的长发遗失,一时张口结舌,无以答对”

    绿裳少女忽道:“长发既失,妾亦不愿活了,遂凄然而亡”

    “师祖愤不欲生,埋葬绿裳少女之后,在其碑上用金刚指刻着:‘余生为汝,死为汝,汝离余之去,余灵魂已失,不欲再留尘世矣。’”

    正想自拍天灵盖而死,忽见一绿裳仙子冉冉飞起,隐入花草丛中,并挥泪道:“君情如海,千金难买,妾虽化为孤鬼游魂,必时刻佑君,君自重,世间无不散之席,何必再让妾负不义之名,妾去矣,并时刻为君祈福。”言罢抛来一束长发,师祖心肝尽碎,失魂落魄,渡黄河,跨秦岭,行脚天涯,每夜必万呼之声“汝弃吾而去,于心忍否”

    “师祖万念俱灰,终日以幽清山水,消去他满腹情思,一日行至关贼兽忠七杀碑旁,忽见碑上原先‘天用万物以养民,民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底下七个‘杀’字,忽多出两个‘杀’字,当下勃然大怒,心想七杀已甘天怒,这般凶杰的绿林败类竟还嫌七杀不够,平空多加上两个杀字,可见其凶残嗜杀之一切,心念一动,杀机顿生,决以有生之年,除去这般嗜杀的武林败类”

    “逢值东海三仙,云游中原,在一尘绝峰上,大笑讥嘲中原武林芸芸众生陷于水深火热的杀劫,却无一人主持正道,中原‘人物何在’,师祖远远闻及,反唇相讥,以绝顶内家千里传音之功呼道:‘尔等只知中原杀风遍野,却不知以身消弥,如此行径,可称“仙呼!”’东海三仙畅笑以对:‘阁下精英之毒蓬勃,一人足矣。’师祖气他们背负仙名,却无仙道之实,遂以激将之法激约道:‘尔等本是中原人士,自幼受中原土地,食物恩赐,一旦武术有所成就,便隐居海外,不畏人责忘本?’东海三仙笑声更烈:‘吾三人明知阁下激将,偏要堕入阁下壳中,好,好,咱四人各分一方,消弥此浩翰杀劫,一年之后,仍在此山会面!’”

    “于是一场浩天动乱便在四位仙人手下平荡了,一年之后,四人连袂高山之颠,互叙平乱经过,东海三仙笑道:‘吾等在中原生长,如此以后,是否还欠中原恩债’,师祖笑答道:‘尔等生长中原十戴有余,却只报一年恩惠,依吾看法,犹嫌不足!’东海三仙愕道:‘阁下看法,吾三人何以才能完全不欠中原,点毫恩惠’,师祖笑道:‘三仙身受中原十戴恩赐,必以同等时日取还恩债!’东海三仙愕了半晌才道:‘吾三人不欲久滞巾原,阁下可有妥善之策!’师祖灵机一动,笑道:‘此间动乱虽平荡,但经过若干年代之后,老成凋谢,新起练武之人,难保会记存这次教训,龙生九子,性情各界,良莠不齐,必再兴风作浪,重演恶迹,依吾看法,每过百年,必须大肆清剿一次,才不致使天下百姓蒙受灾害!’”

    “东海三仙摇头道:‘百年之期遥远,吾等届时能否健在,尚成问题,汝这汝子,可能行不通矣!’师祖摇头道:‘三仙放心,我们四人只须留下一道规条,规定各派掌门百年必派遣一位武功高绝的弟子,下山行道清剿天下败类盗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东海三仙抚额沉思,半晌才道:‘此计不失上策,以吾等声威,相信各派掌门不致拒不受命!’师祖含笑揣入怀中,遂奔走各大门派,以此事相告,凭他们四位德高望重,威显一时的老前辈的言辞,还有谁反对,于是这椿大事就决定下来了,东海三仙飘然而逝,临行之际,对我师祖道:‘吾三人此来中原,虽无所获,幸能结交阁下这样一位朋友,此行可谓无虚矣,希望阁下厌倦江湖之时,有暇来东海一游,吾等欢迎之至’”

    和尚一口气说到此地才歇了一口气,笑道:“白兄你明白我们的任务了吧!”

    铁剑白昆意犹未尽,道:

    “和尚那师祖呢”

    和尚面容一暗,叹道:

    “投湖而死”

    此言一出,铁剑白昆与中年文生吃了一惊,就是偷听的绮玉也吓了一跳,乍听铁剑白昆问道:

    “怎么搞的,你们少林高僧,老是”

    话声倏然个止,他似知下面的话,有关少林清誉不能随便讲出。

    和尚谙然道:“别谈了,咱们看看此趟收获吧!”

    一阵滑啦啦清脆的金属交响声响起,绮玉从墙缝里看进去,只见桌上一片光华,三人围桌而坐,全都张大了眼睛,那铁剑白昆笑吟吟的道:

    “好家伙,想不到西北双煞竟有这么多珠宝,咱们这种差事倒还不错,啊,这柄宝剑也是上品,和尚咱们怎么分法?”

    那中年文生淡淡道:

    “咱们黑名单上还有几个人”

    和尚眉毛一扬道:“要杀的人多呢,光凭咱这两天调查已有‘朱砂掌方震’‘鼠毒手’‘血拳飞钹’‘银弹郑一平’‘唐门二丑’毒龙帮的‘怒剑飞掌’,‘寒面道人’‘黄河一怪’,还有那贱婢‘红菊仙姑’‘毒心娘子’加上‘奇形剑凌风’一共十一人!”

    绮玉暗一吐舌,心想这几人真是刽子手,光凭这几天的调查,就决定杀这么多人,以后还得了么,芳心不觉暗暗冒一缕寒气-那铁剑白昆忽道:

    “和尚,那神鹰教主八成不是好人,咱们连他也算上如何!”

    绮玉大惊,乍听那中年文生道:

    “这个要慎重考虑一下,此人武功不弱,教势庞大,并无恶迹,要除去岂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尚道:

    “不忙,不忙,只要白兄势必要拔掉此眼中钉,迟早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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