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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特两人夹住那劲装大汉出去。他们便是用这个方法每次出去两人,由另一人带回人质,再出去两个。

    最后是薛飞光和一个白衣人出去,这个白衣人便是以前去过英雄宴的杨不善,他本是武林七子之一,姓杨名威,外号子母金梭。

    杨威眼见薛飞光愁眉不展,知道她心中十分难受。因为她最亲近的人反而失陷于此地,她能够使用种种计策救出别人,却救不出她的师兄,因此杨威十分同情她的悲郁,不断用言语劝解,眨眼间已走出不归府的大门口,但见众人都在外面等候着。

    这些高手之中,只少了一个魔蚤子卓凯,原来当初卓凯是第一个出府之人,他趁札特再度挟人质人府引领别人之时,他再度潜入不归府,暗暗搜索裴淳的下落,他的轻功身法极是佳妙,又擅长声东击西诱使旁人分散注意的手段,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府内。

    薛飞光见他还未出现,芳心中又急又忧。而别的人根本不知此事,一见她已出来,便都过来向她道谢和辞别。

    这七贤三子除了其一死亡,余人被囚多年,一旦重获自由,免不了有些私事心愿要办,哪怕只是想回到故居瞧一瞧。但这等心愿在他们来说却是最迫切渴望不过的事情。

    他们一一与薛飞光辞别之时,都跟她拉拉手,而每一次拉手,薛飞光都发觉掌心多了一物,她暗暗藏了起来,不让旁人知道。

    眨眼间这些白衣人几乎全部走光,只剩下子母金梭杨威,他道:“老朽且留下来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无须忧急,小裴淳乃是福泽绵长之人,定会逢凶化吉。”

    薛飞光讶道:“杨大叔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在她想来,杨威当是孑然一身,无家可归,所以不急于离开。

    子母金梭杨威道:“这些难友之中,数我家中人丁最多,昔年我失陷此间之时,家中已有四男三女,这四个儿子都娶了媳妇,目下睽隔了十余年,想必已生了许多孙子孙女啦!”

    薛飞光不禁一怔,同时又十分感动,便道:“我此处用不着大叔费神赐助,大叔尽管回家去瞧瞧。”

    杨威仰天笑道:“一个人拿得起放得下,又要恩怨分明才算得上是个大丈夫。我离家已久,也不争在这短短的三五日工夫。”

    普奇大步走到他面前,拱手道:“老前辈真是尚义君子,在下钦佩之至。”

    札特喇嘛也出声赞扬,他本人这一次独闯不归府,虽是历经艰险,然而终于得到密宗重宝,心中喜不自胜。

    忽见一道人影宛如轻烟般落在众人面前,原来是那魔蚤子卓凯,他道:“抱歉得很,竟无法搜出裴淳的下落,有欠姑娘重托。”

    薛飞光叹道:“卓大叔肯为了他冒险重入虎穴,高义隆情,使人难以忘怀,虽是不曾找到我师兄的下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她独自走到一旁,借树木遮蔽,取出那干白衣人暗中塞在她掌心之物瞧个究竟,敢情那是小小的纸团,写明他们的姓名居处。她暗暗忖道:“是了,这些前辈们分明是嘱我有事要他们帮助的话,可以派人按址通知,当即赶到之意。”

    她忖想了一阵,已经有了主意,当下移步回到众人站处,说道:“我们目下暂且离开此地,免得辛姐姐率众赶到时碰上。”

    众人都跟她向大道奔去,霎时去远。

    当裴淳中伏掉落地底,猛觉沉坠在一面大网之内,跟着又有一张大网盖在身上。

    这两张大网不知以何物织成,绳虽细而坚韧,同时每个网眼都有一枚倒须钩,锋利无比,因而两面大网一合,就再也分不开,而裴淳全身上下都被倒须钩钩住,如若挣礼,那只有越挣越坚,白受痛苦。

    裴淳动也不敢动,等了许久,才听到一阵步声自远而近,顷刻间那面张在半空中的大网连同他的人一齐降落地上,由于来人手持火炬,所以裴淳从缝隙中望得见乃是两个劲装大汉,举动轻捷有力,在一边还有一个精悍汉子,此人身份似是较高,所以光是发号施令,不必动手。

    那两个劲装大汉把裴淳连人带网弄做一团,扛起来迅快走去,经过一条又弯又漫长黑暗的地道,最后到了一间小小的石室内。

    另一道门户透入明亮的灯光,不断的机括弹簧之声传入耳中。

    裴淳虽然不曾学过机关埋伏之道,但这刻也晓得隔壁那间光亮的房间定必是这不归府中所有的消息埋伏的总控制室。

    他已被放在地上,当下侧耳而听,过了一会,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黑狱门前的消息已经发动,那番僧与那女孩子想必已经被擒了。”

    另一个冷峻的声音道:“这可说不定,那女孩子机变百出,又带得有宝刃,恐怕困不住他们。”

    裴淳一听而知后来说话之人定必就是那个精悍汉子,至于那个苍老口音之人大概未曾见过。

    这以后总控制室中便静寂无声,早先那阵机括弹簧的噪音都停止了,裴淳从细微的呼吸中听出邻房还有一个人,他瞧来瞧去都没有趁机脱身之法,只好忍住性子等候时机。

    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发觉一件足以惊奇之事,那就是邻室之人一直没有弄出声音,纵然他是躺在床上,可是这么长久的时间,也该翻一个身才对。

    但他这刻根本猜测不出这人到底是那个精悍汉子,抑是那个苍老口音的人?

    又过了良久,他听到有人走近邻房,接着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裴淳便独自躺在黑喑之中,他运足内功侧耳听去,恰好听到两个人低声商议。

    听完他们的对话,这才晓得对方根本至今还不晓得薛飞光和札特是否已经入伏,因此开始试探,将食物照常递送入黑狱。假如食物都动过,可见得黑狱未破,否则也可以推知他们业已中伏被擒。反之,便证明黑狱已破,须得另施对付之策。

    机括弹簧之声又响噪起来,裴淳已知道这是他们在运送食物,当下也十分紧张地等待这次探测的结果。

    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不归府前后出入的两条地道都有毁灭一切的机关,所以极盼望薛飞光不曾中伏被擒,而且打破了黑狱把众高手救出,冲出此地。

    过了一会,机括弹簧之声静后复响,那是收回盛放食物的器皿,等到噪声停止,有人入房报告道:“食物一如往常都动过啦!”

    裴淳大感失望,接着便听到他们派遣一个人到黑狱查看,隔了不久,机括弹簧之声大作,邻室传来惊骇的声音,其中一个说道:“不得了,敢情黑狱已毁,许多人都出了狱外。”

    那个冷峻的声音道:“既是如此,只好来个玉石俱焚,一网打尽。”

    那苍老的声音道:“咱们还有一个人在他们掌握之中。”

    冷峻的口音应道:“那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你即速检查一下两边地道的机关,他们定必分向两头逃遁,咱们只好把这两条地道全行炸毁。”

    那苍老的声音惊道:“你打算要这一干人都生葬在地道之中?”

    那人道:“不错,现在我去瞧看他们的情形,你等我信号灯一亮,就准备下手。”

    然后邻房又寂然无声,裴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叫道:“你们万万不可使用这等毒辣手段。”

    邻房悄无回音,但过了一阵,出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道:“我也不想这样做,但假如我不听命令,那位路寨主凶得很,非立刻把我杀死不可。”

    他话声一停,接着又道:“我这老头子活了这末大的岁数,死了也不打紧,但我虽死仍然救不了他们,你说要我怎么办?”

    裴淳一想果然没有法子,不禁长叹一声,接着把全部愤恨聚集在那“路寨主”身上,问道:“这姓路的是哪儿的寨主?”

    那老人摇头道:“告诉你也没有用处,第一,你已被我们拿住,迟早变成辛姑娘的奴仆,再也不能为你的朋友们报仇。第二,路寨主乃是山西路家寨的苜领,他本人武功虽然不算很高,可是他的一群七八个弟弟听说武功十分高强,惹得起路寨主可惹不起他的弟弟们。”

    裴淳冷笑道:“这或者是姓路的自已吹牛,虽说山西路家神刀乃是武林一绝,可是听说近百年来路家神刀己经失传大半,况且,这姓路的既是一寨之主,又有那么多的高手弟兄,何以还在此地替人做事?”

    那老人道:“路家神刀是不是失传我可不知道,但这路寨主却是奉了他父亲之命跟随辛姑娘办事的。你也知道辛姑娘的母亲以前很厉害,路寨主的父亲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一人,所以辛姑娘一封书信送去,他立刻派了最精悍的大儿子来。”

    裴淳道:“原来如此,多蒙你老人家指教啦!”

    他心焦如焚地在网中挣动起来,以致全身都被利钩刺扎入肉,甚是疼痛,然而这阵疼痛反而使他心中稍微舒服了一点,好像能够抵消不少心中的痛苦。

    那老人转身回到邻房,忽然讶声道:“奇了,路寨主为何没有传来发动的信号,反而嘱我不得妄动?”

    裴淳顿时停止了挣扎,心想不论他们是不是再度中伏被擒,但总比生葬在地道之内强胜百倍。

    过了良久,路寨主的声音传过来,显然有点颓丧,他道:“那丫头真是厉害难斗,弄得我不知是下毒手好,还是不下毒手的好?”

    老人问道:“他们现下在什么地方?”

    路寨主道:“都逃掉啦!”

    老人大讶道:“什么?逃掉了?”

    路寨主道:“不但逃掉,而且是一个一个地从入府地道出去,不慌不忙,而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裴淳高兴得几乎大声欢呼,邻房又有话声传来,连忙侧耳静聆。

    路寨主解释道:“黑狱中只逃出了十四人,奇怪的是淳于靖和五个老家伙都不曾露面,我现下已把黑狱的通道关闭住,他们此刻想逃也办不到,至于其余的人,如此这般的分批出去,教我好生为难,只因发动埋伏的话,他们最多损失一两个人,而咱们这一边,也有一人陪葬,况且这等埋伏,只能用一次,他们接着改从出口地道出府时,我就不能动手了。”

    老人感到不大明白,问道:“还可以用上一次呀!”

    路寨主道:“假如另一条地道的埋伏也发动了,这些人无疑通通要困死在府内。可是咱们也不能进入黑狱把淳于靖弄出来,这人的性命比所有的人都要紧,为了他的缘故,我只好干脆任这些人逃走了。”

    他的想法完全被薛飞光料中,不过薛飞光他们也是福大命大,才会碰上黑狱游魂中有一人是以神偷八法称雄宇内的魔蚤子卓凯,因而得知出入两条地道布置下这等毁灭性的埋伏。

    若然不碰上卓凯,薛飞光纵是智计绝古,今日定必难逃大劫无疑。

    房门砰一声打开,接着有人点上灯火,裴淳睁眼一瞧,只见那精悍过人的路寨主站在前面,好像要跟他说话。

    裴淳道:“什么事?”

    路寨主沉吟一下,才道:“我准备把尊驾送入黑狱之内。”

    裴淳道:“我已落在你手中,难道还可以拒绝不成?”

    路寨主道:“正是如此,所以才须跟尊驾商量。”

    裴淳觉得十分稀奇,笑道:“我答应了于我有什么好处?”

    路寨主道:“你可以恢复身体上的自由,也没有人管束你,甚至可以跟淳于靖见面。”

    最后一点大大打动了裴淳的心,他道:“既然如此,我何必拒绝?”

    路寨主道:“那也不然,须知这黑狱之中的规矩是有入无出,也就是说,你必须发誓不毁门而逃,纵然有人毁去狱门,但若是不曾指名救你,你也不得做声,更不准暗暗趁机逃走。”

    裴淳想了一会,道:“抑若不入黑狱,则一直要被这两张大网网住,我还是宁可立誓入狱。”

    路寨主狡猾地笑了笑,道:“有这样简单的?自然还有别的条件。”

    裴淳道:“请说出来听听。”

    路寨主道:“人狱之后,不准说话,也不准用传声之法交谈,这便是说你一踏入黑狱之内,便不能与淳于靖或其余五老交谈。”

    他微微一笑,又道:“这一点可不容易忍受,你最好三思之后才作决定。当初那三贤七子也是这般条件,但他们人数多,而且其中品流较杂,所以还有许多其他办法迫使他们非遵从誓言不可。譬如本府日夕派人在铁门外查看,又利用告密之法,只要有人违反规则,他们之中告密的话,告密者可以即时恢复自由,而这些违誓者便遭各种毒刑,此所以他们谁也不敢违誓。试想哪一个不想恢复自由?因此纵然是德高望重的三贤,彼此也不敢信任,更不要谈那七子了。”

    裴淳叹道:“这些法子真是毒辣异常,好人都变成了魔鬼!”

    室中静默了一阵,裴淳问道:“假如在下不愿到黑狱,你又如何?”

    路寨主道:“其实尊驾非愿去不可,试想以尊驾的一身武功,谁敢移开网钩,因此尊驾不但一直要躺在网中,连进食及便溺都只好在网中,况且你眼下也非得有人搭救才能脱困,情形与在黑狱无异。”

    裴淳一想别的都不怕,但便溺都在网中,弄得全身污垢奇臭,如何忍受得住?当下只好屈服,道:“好吧!在下情愿前赴黑狱便是。”

    路寨主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当下着他立誓,然后召来两人帮忙,把他身上的利钩慢慢摘下,揭开那张大网。

    裴淳一跃而起,身上衣服已破了无数孔洞,他此刻虽是恢复自由,武功全在,但被誓言束缚,不能趁机逃走,心中甚是感慨。

    路寨主亲自带领他步下黑狱,但他只到了入口处便停住脚步,改由手下之人持炬带他进去,那入口处有扇钢门,路寨主道:“裴兄最好不要违誓毁诺,现在本人先离开,到上面才开放此门,让你们进去,你们进去之后,此门立即关闭,直到我这个手下发出通知,此门才开启让他出来。”

    裴淳道:“其实用不着如此周折,在下言出必践,绝无反悔。”

    路寨主道:“这倒不是为你,而是为了防备穷家帮之人,不过照理他们也不会离开黑狱,但我还是小心些为妙。”

    他说罢转身而去。不久,钢门轧轧一响,自行升起,门内黑暗无比,但那只是黑暗宽阔的地窟,黑狱还在另一端。

    他们还未踏入,突然一条人影-然闪出,一手抓住那持炬大汉,裴淳一瞧此人,乃是穷家五老中的赵一悲,久别重逢,心中大喜,可是随即记起自己不能跟他们说话的誓言,因此吞下已冲到口边的话。

    赵一悲沉声道:“咱们趁此机会赶紧离开!”

    裴淳连忙摇头,可是他不准说话,所以无法把出入两条地道中均有极厉害的埋伏之事说出。

    赵一悲抓住那劲装大汉,正要冲出,裴淳一急之下,连忙伸手拉住他手臂,连连摇头,赵一悲点点头,道:“既然少侠要老朽相陪,那就只好再回到黑狱去!”

    他松开手,那持炬大汉不禁举袖拭去头上汗珠,三人先后跨过钢门,当地微响一声,钢门已经迅速落下,截断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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